
周 欢

伍映方在制作陶瓷。周欢供图
位于赣西的靖安县渔桥村,绿树青竹掩映下的靖窑陶瓷坊古朴自然。一早,陶瓷坊创始人伍映方和两个儿子便忙着把装满陶瓷坯体的匣钵安放在窑炉内。守在窑口旁,伍映方像30多年来的每一次烧窑一样,满心期待泥与火相融合的精彩。
今年54岁的伍映方,家中世代以制瓷为业,父亲曾是当地一家陶瓷厂的大师傅。上学前,他经常跟在父亲身边“玩泥巴”,六七岁时,伍映方就能做出一些简单的小玩意。上高中时,他随父亲来到靖安县,提出想学习陶瓷制作。起初,父亲坚决不同意,却拗不过铁了心的伍映方。
“第一个10年,跟着父亲从赤脚练泥开始学,最后学到烧窑,稳扎稳打,练好基本功。第二个10年,访遍国内各大窑口,跟着业界学,器型设计、釉料配方、装饰方法……应学尽学,增长见识。”伍映方如此总结自己从业生涯的前20年。
2011年,靖安县高湖老虎墩遗址出土了一件距今约4500年的蛋壳黑陶觚。“薄如纸、声如磬、亮如漆”,这种蛋壳黑陶器被考古界誉为“4000年前地球文明最精致的制作”。伍映方惊叹于古人制陶技艺之高超,不禁心里一动:“古人能做,我们做不出?”
恰巧,县里正想请他复烧蛋壳黑陶,伍映方一口应允。没有资料可供参考,伍映方从零开始。“要实现‘薄如纸’,用的肯定不是普通泥料,得具备高黏性、高硬度、强可塑性。”他上山找泥料,一遍遍做试验,“最后,就在本村找到一种合适的白胶泥。”
蛋壳黑陶最薄处仅0.2毫米,拉坯成型环节,考验着手艺人的技艺极限。以前,伍映方只拉出过1毫米厚度的陶坯,挑战更薄的坯,能做到吗?“其实,突破的过程就是反复尝试,从1毫米到0.9毫米、0.8毫米……”炉火纯青时,伍映方通常能根据修坯刀滑过坯体的声音来判断坯体厚薄。
拉坯成型尚有路径可循,烧窑更让人伤透脑筋。黑陶,通体都是黑色。如何实现?“添加化工颜料染黑?古代可没这玩意,即使烧出了黑陶,也不叫‘复烧’。用有烟煤熏?拿出去一测,含有害物质,而且那时候也没有煤。”伍映方一度想放弃。
方法试遍,他决定不在陶坯上“做文章”,转向在烧成工艺方面求突破。凭借家族传承的烧窑经验和自己的积累,伍映方再次沉下心来,反复摸索。2014年下半年,伍映方终于从窑炉里拿出一件一半全黑的陶器,他又惊又喜。伍映方随即总结方法:通过精准把控,窑炉形成高窑压、高还原状态,炉内氧化铁转化为氧化亚铁,就能让陶器通体呈黑色!
行话说,无釉不成瓷。要让窑内温度迅速上升到1280摄氏度左右,坯体表面产生玻化效果,再让温度迅速下降几十摄氏度。这样烧出来的黑陶,不仅有色泽,还能实现“硬如瓷”。就这样不断探索、精进,直到2020年左右,蛋壳黑陶烧制工艺才全面恢复。伍映方笑称,制陶就是“玩泥巴”“玩火”,但想要“玩明白”,实属不易。
多年钻研,认可和荣誉纷至沓来。“全国劳动模范”、“全国技术能手”、“中国质量奖”提名……2017年,伍映方成为江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靖安黑陶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
“回看自己的第三个10年,可以用‘师古’来总结。蛋壳黑陶的复烧过程不断启发我,很多好东西都藏在大自然里。所以,我认为我的第四个10年要拜自然为师,在自然中寻找灵感、寻找原料,创作出更好的陶瓷作品。”伍映方说。
当年父亲坚决不让自己入行,如今,伍映方一心支持两个儿子“接棒”。大儿子伍士大学毕业后,回到靖窑陶瓷坊,跟在父亲身边学艺。
窑火升腾,爷儿仨精准地把控着每一道烧成环节,像是在和窑炉进行一场无声而又默契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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